無緣的 大鬼湖
【時間】2018年2月15~20日
【成員】蟑螂家族
【行程】
2/15,D1台南-佳暮-中興林道登山口-第二溪床
2/16,D2營地-獵寮-倫原山登山口-樹林迫降
2/17,D3營地-大樹洞營地-雨谷亭營地
2/18,D4營地-大樹洞營地-倫原山-獵寮
2/19,D5獵寮-大母母山-第二溪床
2/20,D6營地-第一溪床-工寮-登山口-台南
【心情點滴】
為了追尋 魯凱族「巴嫩公主」的故事
2004年元月
蟑螂家族 從 高雄多納 探訪大鬼湖
因故,走到 山花奴奴溪 折返
2018年二月
由屏東霧台 再度 探訪大鬼湖
難以置信
記憶中玩耍的「大樹洞營地」變了樣
「雨谷亭獵寮」只剩廢墟
地形地貌 完全改觀
小強們 高度懷疑:小時候怎麼可能走過這些危險的山徑?
因故,蟑螂家族 二度「槓龜」
「莫拉克風災」將近十年了
老天爺把原本的山林收走了一大半
留下大規模裸露的崩坍地與斷崖
或許要等到和「巴嫩公主」的緣分成熟
蟑螂家族才有機會親近 大鬼湖
2/15,D1台南-佳暮-中興林道登山口-第二溪床
提早安排與阿公阿嬤吃過年夜飯,除夕當天三點半起床、四點十分開車離開台南。路上的車輛不多,並沒有返鄉車潮。
安心補眠,五點二十分抵達三地門的水門,稍作休息、購買早餐。沿著24號省道向霧台方向行駛,六點抵達檢查哨,員警正在擺放三角錐等路擋設備,我們是第一個登記入山的隊伍。
員警看著老咩出示的入山許可證,提出一些疑問:
你們不過年的喔?
(我們就是要到山上過年啊!)
大鬼湖,這半年都沒有隊伍走過呢!你們一定要去嗎?
留守人是誰?電話幾號?
你們幾個人?幾個男生?只有一個男的喔?
(老咩指著入山證,許可證上面都載明得很詳細)
前往的地點是「高雄茂林」大鬼湖!不是申請從我們屏東入山啊?
(大鬼湖位於高雄、台東、屏東交界,入山許可是屏東縣核發的字號,是由屏東入山)
你們都申請了,我也沒話說了!
(謝謝你,新年快樂!)
離開檢查哨,沿著蜿蜒的山路向上爬升,這段24號公路新的命名為「谷川道路」,莫拉克風災之後新建一座高達300公尺的橋梁,橋梁下方溪底的聚落是伊拉,就是老貝在「莫拉克」期間的第一個救援任務(連結 2009年的貼文),在伊拉的山壁搜尋失事的直升機組員。
我們的車輛並不通過這座橋梁,而是轉入谷佳產業道路,六點二十分到達佳暮活動廣場。簡單梳洗後,駛進村落,老貝向門口的大叔問路:「請問小賴的農場怎麼走?」,房子裡面走出一位年輕人,老貝:「ㄟ,睡到現在才起床喔!」小賴騷騷頭,不好意思地回:「昨晚喝太多啦!」小賴是「莫拉克」當時,在官方救援還沒有到達部落之前,就先行帶著部落居民遷到安全地方避難的「佳暮英雄」,也是南搜23期的學員,老貝事前就向他告知我們今天入山。
經小賴引導到正確的路徑,七點通過小賴的農場「綠色海洋山莊」,繼續顛波向上,七點二十分抵達行車終點(水塔)、中興林道登山口。
整裝完成,老貝帶著我們向山神祈福,八點扛上重裝徒步入山。陽光普照、愈走愈熱,家瑋和老貝已經脫到剩下短袖了,氣候和幾天前的超級寒流完全迥異,天熱、飲水量也增大,在步道旁的水管閘門取水。九點二十分抵達小賴的工寮,藍天下櫻花盛開,真美麗。
順著步道向上攀升,老貝指著前方稜線:「我們要在前方鞍部越嶺,再下到溪底。」自從莫拉克風災之後,原來的多納林道、沙溪林道都嚴重損壞,如今由中興林道進入往大鬼湖,就必須要翻越好幾條稜線再接回原來的山徑。
雖然坡度變化不大,爬坡還是耗體能的,十二點半在一處廢棄的獵寮基地午餐、睡午覺。休息後的精神百倍,十三點十五分通過越嶺點,開始下坡,二十分鐘抵達第一溪床,遠處有座細細小小的瀑布,老貝擔心水量這麼小,接下來的第二溪床可能沒水。
將水壺裝滿水,繼續爬升,十五點再度越嶺,可望見溪底河床,但聽不到水聲。二十分鐘後,家成和家瑋率先抵達溪底,陽光減弱、風勢增大,家成探水源狀況,水量雖小、仍可使用。
以往冬天爬山都住帳棚,大鬼湖屬於中級山區,又得知一星期的好天氣,所以決定比照夏天搭外帳的模式,老貝帶領我們建設營地、搭起外帳。白天被烈陽曬得發燙,溪底的風大,夜晚還是很冷,家齊用石板疊出一道矮牆作為擋風。
今晚是除夕,晚餐是白飯配梅干扣肉與蔬菜湯,一起高喊:「新年快樂!」
2/16,D2營地-獵寮-倫原山登山口-樹林迫降
鬧鐘四點叫醒大家,昨晚睡得很飽、今早動作異常迅速,一個小時完成吃早餐、收裝備、拔營的動作,又半小時很悠閒的上廁所、暖身,五點半,點著頭燈向上爬升。在一處轉彎平台欣賞夜景,對面山坡上的燈光是德文部落,也就是巴嫩的部落,山下寬廣的都市的燈光閃閃發亮,太美了。
繼續向上爬升,東面的天空從紅色轉為泛白,六點四十分通過鞍部越嶺,這是四叉路,分別是大母母山、麻留賀山的登山口。在四叉路之前山徑寬又明顯,應該是攀登大母母山等中級山的隊伍的成果,越嶺之後的山徑明顯的變小,八點三十分抵達一處營地,老貝下切探水源,可做為回程紮營的地點,留下一份晚餐的食物和燃料藏匿在樹洞後,九點二十分上路。
十點又經過越嶺,四叉路之後的路徑不僅變小變陡、崩塌地形的規模更大更密集,再加上橫切山壁的狹窄山徑,走起來一點也不好玩。十一點接上沙溪林道,總算有一處比較平坦寬廣的腹地,才走一小段平坦林道,又得陡上越嶺。越嶺之後緊接著是一大片的崩壁,寬廣又深的崩壁,被切割出一條條黑色沙溝,看了頭皮發麻,慢慢踩下去,幸好黑色沙溝是硬的,放心一步步慢慢地通過。但是從崩壁向上爬到越嶺點,又是一番苦戰。
十四點二十分抵達獵寮,和其他獵寮相較,這一座像是新搭建的,老貝前往取水,原住民選擇搭建獵寮的地點大概都有水源,只是,這處的水源比較小。
接近下午三點了,老貝建議在獵寮過夜,老咩說:「氣象預報明後天的天氣稍微不好,建議趁今天多趕點路。」老貝認為可以拚拚看走到大樹洞營地。於是,十四點四十分背上重裝繼續向前。半小時後越嶺,指標寫著倫原山和大鬼湖叉路。
倫原山是比較少人走的中級山,登山口之後的路況更差更不明顯,除了原住民打獵和前往大鬼湖的少數登山隊伍,人跡罕至啊!家齊和家成輪流領頭找路,穿梭在樹林倒木之間,找尋稀疏的老舊路標。陽光消失、起風又起霧,一面找路一面流鼻涕。疑似走到斷頭稜,前方沒有路、也沒有路標,老貝建議退回上一個路標點,觀察到原住民在樹上做得砍痕記號,於是將那些通往斷頭稜的路標一一拆下,避免其他隊伍誤入,跟著樹木砍痕、找到向下切的路徑。
天氣轉壞,下著霧雨,我們在陡峭的山壁上低著頭喘吁吁的趕路。天色漸漸暗,地形完全沒有緩和,天黑之前一定無法抵達大樹洞營地,只能期盼找到一處臨時紮營的地點。十七點半越嶺之後,雨勢稍停,地形漸趨緩和,十八點在樹林找到一處雖不完美但是蠻平坦的營地,經大家整理後搭起外帳、就地紮營。今晚沒有水源,不能煮晚餐,大家僅吃乾糧和水果果腹。
老貝和老咩查詢我們的定位、比對地圖,與大樹洞營地還有一段距離,前進的速度不如預期。不管了,睡飽再說。
2/17,D3營地-大樹洞營地-雨谷亭營地
五點被叫醒收裝備,老貝收集大家剩下的水,燒開泡麥片,這是迫降難得的熱食。六點十分天空微亮離開營地,步道中間大樹幹縫中有一個廢棄的碗,碗裡面有些水,老貝將可貴的水收集起來。
六點四十分經過一處倒塌的獵寮,老貝靈敏地察覺不遠的鞍部有痕跡,老貝前去探路,十分鐘後興奮地回來喊:「有水!有水!」,於是帶著大家的瓶子去取水,感謝老貝,可以大口喝水了。
七點十分離開鞍部,七點五十分經過廢棄的獵寮和一處大平台,下方一定也有水源。對於這一路上的地形地貌,我們都好陌生,完全沒有印象,甚至懷疑:「小時候怎麼可能走過這些危險的山路?」,老貝也覺得我們可能錯過「大樹洞營地」,大平台附近有一株巨大的枯木,老咩認為:「既然錯過,就用這一株當作『新的』大樹洞吧!」
在一處較平緩的空曠樹林進行定位,發現其實我們已經接上原來的路徑,那株「『新的』大樹洞」就是「『真的』大樹洞」!?很驚訝與失望,以前玩耍的大樹洞完全變了樣,老貝和老咩對於沿路的地形地貌也是感到陌生與懷疑,接下來的路會將如何呢?完全未知。
既然路線和方向沒有錯誤,那就繼續向前吧。濃密的芒草與倒木、一片又一片的崩壁,不斷的下切、上稜,找尋路跡。莫拉克風災過去將近十年了,南向的山壁幾乎被老天爺整個收走,成為眼前所看到的連續大規模的崩壁,地形地貌完全改觀。
十三點半,跟著舊路標接近一處岩石山頭,山形尖銳、翻越的可能性不高,稜線的兩側也沒有明顯的路徑,我們又遇到難關了。這兩天花很多時間在找尋路徑,與克服困難的崩壁地形,前進速度不如預期,翻不過這座山頭,是否考慮退回大樹洞紮營呢?算算時間,天黑前是回不去的,老貝判斷要下切更深找路。果然,看似嚴重崩塌的南面,下方有一條橫切的小徑,老貝帶著我們戰戰兢兢、緩慢地通過鬆動的崩塌地,老咩走得腿都軟了。
硬著頭皮翻越陡峭的山壁,再穿越樹林,看見下方的塑膠帆布,興奮地大叫,十五點二十分到達雨谷亭營地,小時候玩耍的獵寮倒塌廢棄,營地周圍的樹林景觀稀疏和記憶的茂密森林完全不一樣。不能理解的是,竟然花了三天才走到。
累積這兩天的找路、過斷崖與崩壁、對於地形地貌陌生與懷疑等種種的情緒,紮營煮晚餐的時候,老貝分析「明天只要重裝六小時,就可以到達大鬼湖。」,我們完全沒有信心,依照這樣的速度,會較原計畫晚一天回家,就錯過既定的課程和約會了。老貝認為「去程四天,回程應該三天就回到登山口。」,我們擔心這樣的崩塌地形,再怎麼趕路、速度都很難加快。老貝對於「難得遇到一整個星期的好天氣,都已經放棄和阿公阿嬤過年、出門來登山,只差一天的路程,卻在沒有任何狀況下撤退,很可惜。」,我們「只是想珍惜全家在一起的時間,不為了什麼目標。好不容易只有我們五個人聚在一起,即使躺著看星星聊天、泡腳玩水,不一定要『有企圖心』完成一件事啊。」
老貝尊重「撤退」的決議,我們提議回程攀登倫原山和大母母山,讓老貝心情好一點。
2/18,D4營地-大樹洞營地-倫原山-獵寮
回程首先要面對那一片鬆動的大崩壁,不適合摸黑,所以睡到五點,六點五分上路。七點從樹林開始下切,遙望遠方的北大武山頭被雲層遮掩,好多年沒探望北大武了。
昨天通過崩壁的踩點更加鬆動,老貝協助老咩通過,再回頭帶領我們重裝一一緩慢地、輕輕地「飄過」(擔心用力踩掉「踏點」,所以輕輕地「飄過」),通過崩壁再向上爬回稜線,比起昨天的下坡,上坡比較不恐怖、比較好走。七點半登上稜線,昨天曾經在稜線找路花了一個多小時。
可能是心情輕鬆,回程比較順利,很迅速發現路標、確定前進路徑,前進的速度也比較快。雖然一樣要對抗濃密的芒草叢林、同樣要克服無數的倒木,不再像來的時候的無奈和未知。通過兩段落差很大崩壁和斷崖,十點半在鞍部休息午餐,十一點四十分抵達「大樹洞營地」,老貝下切去探水源,我們比對「大樹洞營地」與小時候的記憶,莫拉克風災改變了所有的印象。
十二點繼續重裝回程,四十分後到達取水鞍部,老貝仍堅持要備妥足量的行動水,預防突發狀況。取水完成,十三點十五分繼續回程,經過廢棄獵寮,十三點四十分回到第二晚迫降的營地,老咩錄下我們對於迫降的感想。小時候也曾經「迫降」,老貝認為那些屬於「計畫性的迫降」,因為我們的腳程無法按照一般的登山進度、到達山屋過夜,所以「計畫性的」揹著水和帳篷,隨時紮營。奇萊東稜那一次,則是因為老咩的體能不佳,緊急迫降,當晚也是以乾糧果腹。
十五點半循著獵人的樹木砍痕回到路標錯誤的斷頭稜線,十六點十分抵倫原山登山口。帶著頭燈和飲水,輕裝前往,GPS顯示直線500公尺距離,但一上路就覺得一個小時無法往返,因為全是瘦稜和倒木、加上陡直的峭壁,老貝擔心老咩會腳軟,讓家成和家齊護送老咩先到獵寮營地,老貝和家瑋去攻頂。
家成、家齊和老咩,收刮炊具和剩下的水,準備先到獵寮生火煮飯。兩天前陡上花了30分鐘,下坡應該20分鐘吧!怪哉,怎麼看不見獵寮?地形從平緩變成陡下,愈走愈懷疑,不確定是否錯過營地,十七點半三人決議停下來等老貝。
在稜線上的老貝和家瑋,拚命的趕路,十七點五分距離山頂還有80公尺,但是考慮天色將暗、瘦稜和斷崖較危險,兩人決議放棄攻頂、馬上回頭,三步併成兩步走,希望趕快追上老咩。
家齊在平緩的鞍部望見老貝和家瑋在稜線回程,互相呼喊回應,十七點五十分五人再度會合,內心踏實許多。十八點天色昏暗中望見樹林中獵寮帆布,家成感動地要抱緊老貝,五個人在一起的感覺就是不一樣,我們不想分開爬山。
2/19,D5獵寮-大母母山-第二溪床
將獵寮恢復原狀,感謝借宿一晚,六點十分重裝上路。老貝指著對面的稜線:「我們要通過那片崩壁,在鞍部越嶺,登大母母山。」來的時候,翻越一層又一層的稜線,回程同樣要一次又一次的越嶺。
七點半在一處空曠的稜線上休息曬太陽,遇到五人團體上山、計畫八天縱走大小鬼,這趟上山第一次見到山友,互道新年快樂、異常興奮,聊天、拍照,後會有期。
八點半越嶺,陡下通過黑沙崩壁,途中看見全新的路標「胡搞瞎搞登山隊」,應該是那五人團隊的名稱。九點半接上沙溪林道,「胡搞瞎搞登山隊」昨晚紮營的地點,老貝指出取水的路徑,和獵寮相較、此處的水源地比較遠。
十一點回到放置糧食的營地,午餐後老貝取水、我們睡午覺,十二點十分再度上路。十三點四十五分將重裝放在四叉路,吃完點心,帶著飲水和頭燈,十四點出發輕裝攻大母母山。
大母母山型壯闊,是南臺灣平地很容易辨識的中級山,攀登的隊伍也多,沿途的路標密集又明顯。家瑋和家齊又開始「食物激勵法」接力喊著各式餐點,家瑋更是一一細數學校附近每一家小吃店的餐點,十五點登上大母母山,是此趟唯一完成的事情,玩自拍、搞笑,心滿意足的在十六點回到登山口。
接下來都是明顯的緩降坡,半小時後心情輕鬆的回道第二溪床,脫下鞋襪、整理裝備、紮營煮飯,滿天星斗陪伴度過山旅的最後一晚。
2/20,D6營地-第一溪床-工寮-登山口-台南
六點十分離開溪床營地,六天沒洗澡,全身汗臭。七點遇到小溪澗,脫下鞋子洗個腳,但是沒有注意到溪谷石壁陡峭危險,被老貝責罵應該要以安全為先。
八點十分返抵第一天午餐的獵寮基地,稍作休息,繼續回程。老貝準備在裸岩地形嘗試打電話和小賴聯絡,我們就續向前推進。十點遇到四位輕裝山友,是老貝南搜的朋友。十點二十分抵達工寮,原本希望中午到小賴的農場午餐的,經老貝聯繫,小賴當天不在佳暮,於是決定取水在工寮煮麵解決午餐。
午餐後,十二點十分離開工寮,十三點返抵登山口,脫下惡臭的鞋襪,將裝備一一搬上車,驅車到佳暮活動廣場的公共廁所簡單梳洗。
今天是大年初五,天氣非常好,吸引遊客到霧台旅遊,山路上絡繹不絕的車潮,和六天前的情況完全不同。應我們要求,老貝驅車通過谷川大橋,河床的臨時停車場上停滿汽車,遊客等候搭乘接駁車進入阿禮等部落。
幾天的山旅幾乎只有面對我們自己五個人,下山後對於人潮和車潮很不習慣,開車直奔台南,十六點半回到家,徹底洗個澡,痛快吃頓晚餐,結束大鬼湖六天行程。
連結 2004年 大鬼湖